
說到雙親對孩子的教育,我(李子勛)就想起一個故事叫“臨江之麋”。講一只小鹿從小與幾只小狗作伴,在它看來狗是一種友善的動物。長大以后,主人帶它重返森林,回歸自然。不久,它遇到幾只獵狗,兒時的記憶讓它自然地把狗看成是朋友,結果慘遭厄運。
自然界普遍存在一種“印刻效應”,剛睜眼的小鴨會把孵蛋的母雞看作媽媽,長大的魚會游回它的出生地去產卵。人類在幼年時期,雙親與環境對其心身體驗產生的影響很像這種“印刻效應”。如果說孩子的心理、個性在出生時是一張白紙,到五歲時可能已被雙親想當然地胡亂涂鴉到無處可再下筆。一位女性告訴我:“兒時非常痛恨母親因為煩心之事打我出氣,曾經發誓為人母時決不動手。不想世事難料,我的女兒依舊成了我的替罪羔羊??吹脚畠簻I眼汪汪且膽顫心驚,我真感覺是造化弄人。”記住,你對孩子的教育方式有可能來源于你對兒時經歷的反芻。
記得小時候,我的鄰居娶了一位二十歲的漂亮媳婦,行為乖巧,深得大伙喜歡。但她有個怪癖:極其怕貓,怕到望貓即逃的地步。住宅院里,本有兩戶人家養了貓,一黃一黑,習慣了邀歡取寵,游手好閑??吹侥桥颖茇垥r那種風聲鶴唳、草木皆兵的慌亂樣,鄰居們甚覺好笑,常裝貓叫來逗趣她。一晚納涼,大家圍坐一起,天南海北談興正濃,突然“喵嗚”一聲,那只黑貓從天而降,正好掉在這女子的頭上,只聽一聲驚叫人便倒了。肇事者這才明白玩笑開過了頭,急忙將這女子送往醫院,守了兩天兩夜她才從歇斯底里的狀態下復原。從此,人們逗她的膽子已不再有,兩只驕傲的貓也被主人送往他鄉退避三舍,以免再生事端。同院的人都很好奇,不明白為什么她那么怕貓,后來才知這女子的母親有潔癖,厭惡一切小動物,從小就經常危言聳聽來恐嚇她。若干年后,女士雖不再怕貓,但她的兒子長到十二歲連剛出殼的小雞都不敢碰,那種對小動物的恐懼,與其母親相比,有過之而無不及。可以想見,女士也用她的母親曾經用過的恐嚇方法,來教育兒子,對待兒子。恐嚇也許是家長教育孩子***經常使用、也是***無賴的殺手锏。使用不當,孩子心靈深處就會留下難以消除的恐懼體驗。
家庭塑造人的力量,遠大于人們的想象。家庭教育可能包含一些傳統、習俗的東西,也有一些家庭規則。這些規則反映雙親的價值觀和人生態度。我有一個朋友,她出身于一個開明的知識分子家庭,崇尚自由、平等與博愛。她的丈夫卻是東北人的后代,夫權意識明顯。他們在大學相識、相愛。戀愛時節,兩人尚能平心相容、克己相待。結婚后,角色變了,兒時耳濡目染的陳規陋習在塵封多年之后,似乎順理成章地來了個借尸還魂,就像潘多拉盒子里的魔鬼,一個一個爭先恐后地跑了出來。家庭優先權之爭給這段原本美滿的婚姻畫了個句號。
“家庭”兩個字,在中國人乃至全世界華人的心目中都是至高無上的,這似乎是中華民族幾千年來的精神和文化沉積,一種榮格筆下的集體無意識。但家庭常常也在傷害人,可以不夸張地說,一個人的品行問題、心理問題、社會適應問題主要植根于家庭教育,而非社會之責。例如,喜歡把愛作為砝碼來使孩子臣服就范,孩子就學不會怎么去愛和被愛;不能變換角色平等地和孩子相處,孩子就無法學到怎么與社會相處;以為批評和大棒就能給孩子一個好品質,恰恰給予孩子的是精神和肉體都備受折磨的自卑和自貶。溺愛與苛求是教育孩子***可怕的兩個極端,但遺憾的是這兩個極端常相伴而行。教育孩子之難,難在雙親自己是否人格完整,是否樂于寬容與變通。要把孩子教育好,首先父母自身必須成為一個好的模范,不然,上行下效、承先啟后,受苦的永遠是下一代。

